胡适的毕业赠言，蕴含着怎样的人生智慧与启示？

胡适的毕业赠言，蕴含着怎样的人生智慧与启示？

资料图片 非本文原始样刊

临近毕业，毕业生们认为何种话语具有裨益呢？我们搜集了教育家胡适的部分毕业致辞，从他的演说内容中可以领悟到，学问与生计，物质与志向，无论何时都是每个人必须应对的课题，他向毕业生们进言：“我心中想要表达的内容，反复斟酌，最终归结为三点：要探索课题，要发展课余爱好，要怀有信念。”这份提醒至今看来依然很有道理。现在就让我们集中探讨胡适先生的讲话要点，先贤的教诲，无论何时学习都能收获良多，值得我们反复品味。愿各位毕业生未来一帆风顺。——编者

1932年6月27日，日本人已占据东三省将近半年，当时担任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的胡适发表了题为《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》的演讲，该文最初发表于1932年7月3日《独立评论》第7号，后来收录在《胡适文存》第四集第四卷中，为即将毕业的青年学子提供了职业选择方面的建议。

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

最近几天，各个高校陆续有学生完成学业，众多学子告别校园，迈向社会开启人生新篇章。

年轻人日常状态是一种格外宽容的境遇，可以稍微天真些，可以有些喧哗，社会各界都对他们颇为包容，不会苛求他们承担行为后果。如今他们必须挺直腰杆，去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。在民族危机最为严峻的时期，他们肩上的重担实在沉重。我们向他们表达祝福，并且难以抑制根据自身经历，给予他们一些临别赠言——这些话语未必能带来救命稻草，或许能充当自我保护的法宝。

你们完成学业之后，可以选择的发展方向主要有几个方面：极少数人能够进入国内或国外的学术机构继续从事研究工作；一部分人可以找到合适的工作；另外还有三条途径，分别是进入政府部门，参与政党活动，或者投身革命事业；除此之外，有些人可能会选择待在家中享受安逸生活，也有可能面临失业的困境。

选择其他路径的人，难免面临腐化风险，腐化途径五花八门，归纳起来，大致分为这两种类型，

首先会消磨掉学生时期探求学问的兴致。一旦进入现实社会，常常发现所学与实际工作脱节，常常觉得掌握的知识毫无价值，常常能够完全不依赖学问，依然可以随意混日子，混职位。在这样的氛围中，即便是原本热衷于探求知识的人，也会逐渐失去热情，让求知的心思慢慢消退。

其次，有些人会轻易放弃学生时代的志向追求。年轻人刚踏入严酷的社会，很容易觉得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，容易产生消极和沮丧情绪。多年坚守的人生信念，改造的热忱，拼搏的勇气，在这个阶段似乎都失去了意义。微不足道的个人，在激烈的社会熔炉中，常常无法承受长时间的锤炼就消融了，一点崇高的追求很快就破灭了。怀揣着变革世道的志向出发，常常是空手而归，或者沦为不良势力的附庸。身处那囚笼之中，回想起青春年少时的种种信念，仿佛都变成了误导他人的幻影！从那时起，便心甘情愿地舍弃了理想生活的追寻，心甘情愿地沦为当前社会的随波逐流者。

要抵御这两种类型的迷失，需要持续激发我们探索未知的渴望，同时也要坚守对生命意义的追寻。如何才能做到呢？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和体会，有三种有效的应对策略值得参考尝试。

第一个方子只有一句话：“总得时时寻一两个值得研究的问题！”

离开校园，脱离钻研学问的氛围，若脑海中没有一两个值得探究的疑问持续萦绕，就很难维持对知识探索的热情。然而，假如你遇到了一个极富魅力的问题让你琢磨，它每日都在吸引你去攻克，它每日都在挑战你却让你束手无策——这时，你便会像对心仪女子倾心那样，无时无刻不想着它，连本该忙碌的时刻也要抽空陪伴，即便需要牺牲生活也要竭力满足它。

这个方法里只有一条原则：需要多培养一些业余爱好。毕业后，多数人都会找份养家糊口的工作。但找到的岗位未必是所学专业，未必是自己喜欢的，也可能是所学专业却与个性格格不入。遇到这种状况，工作常常变成负担，就感受不到其中的乐趣了。

一个人应当拥有一份工作，同时也要有非工作的消遣，这可以称作业余爱好。通常，业余爱好比工作更为关键，因为一个人的成就，往往取决于他如何安排空闲时光。若将闲暇用于打麻将，就可能沦为赌徒；若把空闲时间用于社会服务，或许会变成社会改良者；或者若用闲暇钻研历史，或许会成长为历史学家。你的闲暇往往定你的终身。

第三个方子也只有一句话：“你得有一点信心。”

老话说：信念能够移走高山，还有话说：只要努力足够，铁块也能磨成细针，你未必相信吧？当拿破仑的军队攻占普鲁士，控制了柏林之后，有个名叫费希特的学者，每天都站在讲台上，鼓励他的同胞们要坚定信念，要相信他们的民族肩负着世界的特殊使命，是注定要重新崛起的。费希特离世之际，无人知晓德意志统一帝国何时能建成，可仅仅不到半个世纪，崭新的统一德意志帝国便真的问世了。

一个国家的兴衰成败，并非偶然现象，都必然遵循着因果规律。我们如今承受的痛苦与屈辱，都是先前种种不善行为结出的恶果。想要将来获得美好结果，就必须着力培育当下新的善行。积少成多，终将获得丰硕的回报，这是我们当下应有的信念。我们必须坚信：今天的挫折，源于往昔的懈怠。我们要深信：今日的努力，必定有将来的大收成。

各位伙伴，当你们感到最为沮丧气馁之际，恰恰是你们需要振作起来，培养强大信念的时机。请务必坚信：世间绝无徒劳无功的付出。成就并非必然属于个人，但积累的修为绝不会付诸东流。

胡适在刊文《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》两年后，再度向毕业生发表讲话，针对学子们咨询的事项作出了回应，并且对先前演讲的要点进行了增补，宣示了第四项建议。

给毕业生的第四个方子

两年前的六月尾，我在《独立评论》第七号上刊登了《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》一文，在那篇文章中，我提到打算依据自身经历，提供给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三副能够自保的药方。

今年高校又陆续迎来毕业季。前两天在北平出席了两个大学的毕业仪式，经过反复思索，内心最想表达的观点，其实就包含三点：必须探索未知领域，必须激发个人热情，必须坚定必胜信念。

然而，我清楚记得，两年前发布那篇文章之后，收到过一封大学毕业生来信，信中这样写道：胡先生，您的看法并不准确。我们这些刚离开学校的人，立刻就面临了工作难题，连温饱都难以维持，又怎能专心于学术研究？工作机会渺茫，自然也无暇顾及个人爱好。十几年寒窗苦读，最终却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，怎能不感到迷茫和失落？因此，您提出的那些解决之道，对我们来说都显得毫无帮助。

对于这些倍感沮丧的学子，我提供第四条建议：必须先进行自我检视，切勿一味指责他人，也不应归咎于社会环境。你需要思考：为何相同的学历证书，别人获得便管用，你拿到却失效？是因为他人拥有门路或得到帮助，而你却缺乏这些条件？还是因为他人掌握了真才实学，而你却未学到本事？为何同样名为“大学”，其他学校的文凭有价值，而你母校的文凭却毫无分量？是因为世人只看重虚浮的名声而不看重实际能力吗？还是因为你的教育机构本身就不达标呢？

我们清楚，当今中国社会已非仅凭大学文凭就能轻易谋生。那些获得文凭却找不到工作的人，应当认真反思：社会所求的是有能力的人，是实际技能，是真才实学，而我是否称得上人才，是否具备相应能力？过去在学校里选择简单的课程，对敷衍塞责的老师表示支持，反对严格要求老师，经常逃课，考试作弊，种种投机取巧的方法如今完全无效。伪造的学历，在当前严谨的选才机制里，根本毫无价值。即便它或许能骗到一份工作，获得一些时间，终究无法长久维持，最终会被更有能力的新人取代。要想真正立足，并非依靠家庭背景，也不是仰仗校长的推荐，更不是借助同窗的庇护，关键在于扎实的学识和系统的培养。唯有如此，才算真正的醒悟。能够如此反省，方才有救援自己的希望。

失业的毕业生如何才能自救呢？唯一的办法就是更加勤奋，掌握更多实用的技能。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，只要自己尽力，没有不能进步的。这个社会既缺少人才，又迫切需要人才。微小的付出常常能收获巨大的回报，初步的成就往往能赢得数倍的赞誉，外界给予的褒奖总是超出实际应得，却从未有过真正勤勉却无法获得公众认可的案例。找不到工作的人，唯有加倍提升自我才有可能获得职位，已有工作却对薪资不满或职位不高的人，也必须更加勤奋工作，用业绩来改善自己的处境。只有责己是生路，因为只有自己的努力最靠得住。

（本文有所删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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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言：除了那两篇已经提及的演讲之外，胡适另外还有两次对毕业生的临别赠言，同样值得我们认真研读。

不要抛弃学问

——中国公学十八年级毕业赠言

各位即将离校的同窗：你们此刻要告别这所学校了，我没有什么赠品可以相送，只能赠予你们一句忠告。

不要舍弃学术追求。过去的学业或许大半是为了那张毕业证书，勉强完成的。今后，你们能够依照自己的心愿去自由探索。趁着正值壮年，应当致力于钻研一门专门学问。青春年华一旦逝去便不再回来，等到精力衰退时，想要治学也来不及了。为了生计考虑，学术研究绝不会辜负人的。若只顾饮食而不求知识，过不了几年，你们就会被后来者超越。等到那时再想通过学习来弥补，恐怕为时已晚。

某些人声称，外出工作之后，生活上的难题必须立刻处理，哪里还有时间用来读书呢？假如真要从事学术研究，既找不到图书馆，也缺乏实验室，又怎能进行研究呢？

我想告诉你们，有些人非要等到建好了藏书楼才会阅读，即便有了藏书楼也依然不肯阅读。

对于必须等具备实验室条件才展开研究的情况，即便实验室建成后也未必会进行研究。一旦决心要探究某个问题，自然会省吃俭用购买书籍，也必然会设法配置必要的设备。

关于时长，这并非难题。达尔文身体一直不佳，难以投入大量工作，每日仅能从事一个小时的工作。然而，你们瞧瞧他的成就！每天只需花一个小时阅读十页有价值的书籍，每年便可读完三千六百多页；三十年间，总计可以阅读十一万页的书籍。

各位，阅读十一万页书籍可以让人成为学者。然而，每天浏览三种小报需要花费一点钟时间，打四圈麻将则要消耗一点半钟。是选择看小报，还是选择打麻将，抑或是选择专心做学者，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的决定！

易卜生认为，个人最核心的使命在于将自身这团素材锻造成有用之材。知识就是打造这种材器的手段。若放弃了学习，就等于自我毁灭。就此告别吧！你们的母校将目送你们十年后的最终成品是什么模样。中华民国十八年（1929年）6月25日

怎样才能不受人惑？

——给北大哲学系1931年毕业生的临别赠言

高等学府之中，思想学科部门应当是最不引人注目的，参与人数也相对稀少。然而北京大学的该领域却吸引着众多学子，这令我深感意外。我时常思索，这些学子学成之后，究竟会从事何种职业？又有哪些能力可以施展？

你们即将完成学业了。你们当然也在思索：该怎样行动，又能怎样作为？

依我浅见，一个哲学学科的目标不该是死记硬背哲学典籍，也不该是灌输某个流派或某位学者的哲学思想。禅宗有位高僧说过：“达摩东来，旨在寻访一个不被他人迷惑的人。”我想用这个说法来表述：“哲学导师的宗旨也无非是培养几个不被他人迷惑的人。”

你们应该做些什么？你们应该努力做个不受人惑的人。

你们能够成为不受他人影响的人吗？这完全依靠自身的坚持。倘若你们缺乏十足的信念，我这里有一个简单的方法，赠予你们作为自卫的辅助。这个方法仅包含四个字：“必须拿出证明！”

此处另有一枚微缩的锦袋，里面藏着这件小物件的运用方法：若无实证，只能暂缓不决；若凭不足，只能推测存疑，不可妄下定论；务必待到核实清楚，方能视为确凿结论。

唯有自身能免于他人影响，方能期盼引导他人不为诱惑所动。各位朋友，务必保重！

(胡适时任北大人文学院院长)

作者简介：

胡适生于1891年，卒于1962年，是一位享有盛誉的学者、诗人、历史学家、文学家以及哲学家。他于1917年回到国内，在当时的北京大学担任教授，并成为新文化运动中的关键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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